夕陽下，安格列和娜塔莉並肩站在小鎮外，目送著灰色馬車越走越遠。

“我也要離開了。”娜塔莉忽然輕聲說。“在這裏這麽久，我的進步實在太小了。”

安格列沒有說話，只是安靜地聽著，這也是丹尼斯一向的風格。

他知道，如果不能在18歲前進入三等學徒，那麽便永遠無法成為正式巫師，而從丹尼斯所說的情況，西德曼和娜塔莉在這裏幾年時間都沒有半點進步，可想而知對於他們的打擊有多大，這種沈重的打擊不只是來自自己，還有支持他們學習的家族的壓力，這些都是他們很難承受的。

兩人回到別墅，誰都沒有心情說話。各自洗漱後回到自己的房間。

到了晚上，安格列還要裝模作樣地打掃一下二樓房間。提著拖把上去時，書房那邊隱隱傳來翻動書頁的聲音。

“是丹尼斯嗎？進來一下吧。”書房裏傳出馬科洛夫有些疲憊的聲音。

安格列推開書房房門。

“導師，有什麽事麽？”

房間裏亂糟糟的，馬科洛夫桌子上擺滿了各種書籍資料，正拿著一本書翻閱查詢這什麽，不時提起筆在一疊羊皮紙上寫一下。

“有些資料找不到了，麻煩你幫我把地下室的一些存書抱上來一下，行嗎？要紅殼的那些。”

“好的。”

安格列應下後，掃了眼他桌上的一大堆書，他註意到馬科洛夫的眼睛滿是密密麻麻的血絲，似乎很久沒有休息了。

這老頭不要命了麽？他能夠感覺到這老頭身上的氣息已經不算旺盛了。

桌上放著的羊皮紙上，隱隱寫著：《簡化壓縮能量計算》。

安格列轉過身，下了樓梯。

在幹燥陰暗的地下室裏，紅殼的羊皮紙書居然足足有一大筐。足足上百公斤的書全部抱上去後。

馬科洛夫便讓安格列自己回去休息了。書房裏依舊還是一片光亮。

※※※

時間飛逝。

一晃，安格列在馬科洛夫這裏已經近三個月了。他傷勢倒是快養好了，同時還在等到通緝令的熱度過去。

“丹尼斯。”馬科洛夫把安格列叫到二樓的書房裏，他自己則是坐在椅子上，望著窗外。

“老師。”安格列連忙低頭回應。

“丹尼斯你還不離開麽？我的弟弟應該發來催促信了吧？”馬科洛夫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很多，他的頭發亂糟糟的，眼睛毫無神采。

安格列沒有回答，他確實收到了鎮子那邊的信件，是丹尼斯家裏的催促他離開的信。家族裏，給他找到了另外一個進入組織的辦法——一件魔化物品。

“我不想離開，我相信老師的知識是最好的！”良久，安格列才低聲說了句。這確實是他的心裏話，馬科洛夫的能量壓縮方式雖然太過艱深，但確實是另辟蹊徑的優秀方法，就是難度太大了點……而且他也想拖到自己完全修養好為止。

至於丹尼斯的家族，對他來說毫無影響力，他只是待到傷勢完全康覆，就準備離開這裏。畢竟他可不是正牌的丹尼斯。

而且經過這些時間的觀察，安格列已然有些了解了馬科洛夫這個人的性格。

他的以前似乎有過很多的無奈往事，有著曾經的心願沒有達成，但卻又被另外的東西拖住，無法自由去做自己的事。這種猶豫和無奈，在他喜歡坐在窗前眺望遠處時，就能常常看出。

“好了，你先下去吧。”馬科洛夫低聲說著，眼中卻閃過一絲安慰。

安格列低頭退了兩步，打開房門，正好看到門外的娜塔莉。這個清秀的女孩此時也是微微驚訝地看著他。似乎不理解他居然會被導師叫到二樓。

娜塔莉走進房間，反手關上房門。

安格列微微搖頭，他身上的傷勢等到完全養好，再過段時間，就可以動身離開了。這裏的一切都將和他無關。那種能量壓縮方式雖然不錯，不過對他來說也有著學院的能量壓縮原理，所以他並不怎麽動心。主要是身上還殘留著未知的標記，他可不想因為一點貪心，而耽誤了行程，被後面的人追殺上來。

安格列正準備離開走廊，忽然身後傳出房間裏的說話聲。

“娜塔莉，你來了啊。我這次為你準備了一份詳細的資料，是關於《簡化壓縮能量計算》的，你上次就做得不錯，有了這份資料，絕對能夠很快進入下一階段，資料裏面，我加入了……”

“老師，我也要走了……”娜塔莉打斷他的說話聲。

房間裏頓時陷入一片安靜。

良久，娜塔莉才再次出聲。

“我的馬車，已經到鎮外了……謝謝您對我這麽久的照顧。”娜塔莉轉身打開房門，沖出來。看了眼門外的安格列，沒有說話，小跑著下樓了。腳步聲越來越遠。

安格列回頭望了眼房間，沒有說什麽，放輕腳步也下了樓。

※※※

娜塔莉也走了。

整棟別墅，只剩下安格列和馬科洛夫兩人，顯得格外空空蕩蕩，格外冷清。

夜晚時分。

馬科洛夫又把安格列叫到書房裏。

他的狀態越發不好了。皮膚已經徹底沒有半點光澤了。雙眼無神，坐在椅子上，不知道在想些什麽。

安格列進了書房，兩人都沒有說話。

沈默了近半個小時。

馬科洛夫才緩緩開口。

“我知道，你這些日子都在偷偷地看我放在地下室的藏書。難得你這麽好學，這是我整理過的一些資料，你拿去看看吧。”他從桌上拿起厚厚的一疊資料，上邊密密麻麻的居然全是沒有完全幹的字跡。這全是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寫出來的。

他將資料遞過來，眼裏居然隱隱有著一絲期盼和懇求。一個強大的巫師，居然為了把自己的知識傳承下去而對一個學徒露出懇求的意思，這種無奈的心酸，確實有些讓人不好受。

安格列張了張嘴，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。作為氣化階段的巫師，這段時間他也已經看出來了，馬科洛夫的身體機能已經每況愈下，幾乎到了普通人的地步。

這是書籍記錄過的巫師壽命到了大限的跡象。沒有傷勢，沒有反噬，僅僅是壽命到了。壽命的極限。估計這才是他越發急迫的緣故。

看到馬科洛夫期待的眼神，安格列忽然心裏湧出一絲感慨。

他伸手接過那份厚厚的資料。

“謝謝老師，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。”他重重地點頭。

馬科洛夫，僅僅只是一個想要把自己傳承的知識傳承下去的無奈巫師。

“能量壓縮公式，總共七十二個，是我老師的老師傳承下來的。我不能讓他在我手裏失傳。”馬科洛夫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微笑，“既然你這麽想學，我再給你一份詳細的解釋筆記。這可是我當年跟著我的老師一個字母一個字母的記下來的。”

他有些費力地站起身，從身邊的書架上取下一個金屬圓筒，從裏面抽出一個圓形卷軸。

將圓形卷軸遞給安格列，馬科洛夫才重新坐下來。

“好了，從今天起，你每天過來找我拿一份資料。丹尼斯，你要記住，雖然你的資質不好，但是勤奮卻可以彌補很大部分的差距。不要放棄。”

“好的。”安格列連忙點頭。

※※※

馬科洛夫的卷軸，實在太過艱深，或許換了任何一個學徒，甚至巫師，都不可能完全理解。

而安格列有著芯片，強大的學習能力，讓他很快便弄懂了裏面的內容。都是關於如何簡化能量壓縮步驟的高級技巧。

因為芯片的影響，安格列意外的發現，這種能量壓縮方式，他在掌握後，使用其對自己的金屬力場進行簡潔優化壓縮，居然能夠引發極其詭異的變化。芯片方面因為資料不足，也對這種變化完全無法計算分析。

而且在掌握這種壓縮方式的一部分後，他所有的巫術威力如果都用這種方式壓縮後再釋放，威力都能提升一大截。

這是意外之喜。

馬科洛夫似乎完全不理會安格列弄沒弄懂，只是每天一股腦的使勁給他塞大量的資料，全是他手寫的。他似乎只是想讓安格列把這份體系，完整地傳承下去。

而安格列也樂得大量的以芯片的掃描照相記憶，不斷錄入資料，他現在的大腦也有著極強的邏輯思維能力，幾乎是一天一大截地瘋狂學習著這種對他有幫助的壓縮體系。

就連身上的傷勢好了，他也沒打算馬上離開。

兩人一人只管給，一人只管學，一時間倒是配合默契。

剛開始，安格列還沒發覺什麽異常，到了後來，才發覺，這種獨特的能量壓縮方式，居然還能壓縮精神。

他大量的記錄著別墅裏馬科洛夫收藏的所有書籍和手記，終於找到了壓縮精神力的方法。

因為他早就發覺，一直縈繞在他身邊的那種被人追蹤的感覺，就是附著在他的精神力上的。而壓縮精神，是可以破壞這類追蹤法術的模型結構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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